故事:头胎生女,婆婆禁止我给女儿喂母乳“断了奶才能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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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头胎生女,婆婆禁止我给女儿喂母乳“断了奶才能再生”

本故事已由作者:九锡,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谈客”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我叫乔冰,今年三十二岁,是一名心理师。

研究生毕业后,我在北京漂了五年,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小城,红江。我的家乡以枫叶闻名,每年秋天,层林尽染,到处都是红的,甚至包括那条江,所以它叫红江。

我开了一间心理咨询诊室,城市的最西郊,红江最先流到的地方。也许因为经济不发达,所以头几年,我几乎没有生意可做,于是迫于生计,我同时兼卖咖啡、甜点和鲜花。后来经过朋友介绍,生意有了起色,我却不舍满屋的花香与咖啡香气,把它们都保留了下来,并聘了助手阿乐来打理。

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专毕业后辗转于各个公司也没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他来到我这里,因为宽松的氛围,终于肯留了下来。

圣诞节快到了,我和阿乐依例把圣诞树从仓库里翻出来,我们在挂装饰品的时候,他问我:“乔姐,如果我觉得家人有精神问题,我把他送去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一定会收吗?”

“精神病院会有专业的医生,他们会系统地评估患者的精神状况,不是谁送去都会收的。但是现在精神病院参差不齐,即使是科学的标准,执行起来也有差距——”

“就是不一定,对吗?”

“可以这么说。”

阿乐听罢,脸上出现了轻松的神情。他又道:“乔姐,我有个朋友早上要过来,他说有些事情要找你帮忙。”

“哦,当然可以。什么事情呢?”

“还是等他来了再说吧!”

我们俩装饰好圣诞树,他为我做了一杯咖啡,咖啡还没喝进嘴里,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走了进来。阿乐开心地迎了上去,向我道:“乔姐,这是我们一个院子长大的哥哥,陈星坚。”

陈星坚和我握手,脸上的笑容稍显吝啬。他个子很高,穿白色的衬衣和黑色的棉布夹克,五官称不上帅气,却有种坚毅和沉稳的感觉。他坐在沙发上,手放在膝盖上,腰挺得板儿直,也实在太拘束了一些。

“乔老师,听阿乐说你是心理咨询师?”

“对。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不是帮我,是我的姐姐。”他看了眼忙碌的阿乐。

“你可以去里面我的诊室谈。”

他看了看阿乐,有些犹豫。我顺势邀请他去我的诊室,他点头同意了。他坐在棕色的沙发上,端着咖啡杯,神情依然凝重。

“不是我的问题,是我表姐,但是她来不了。”他说,“她在家里,我前几天去看过她,她情况不太好。如果她的家人知道我要带她来见心理医生,他们一定不会同意的。她的家人,呃——”

他低下头,露出痛苦又为难的表情。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见她。”

他抬起头,道:“谢谢。随时都可以吗?”

“我下午四点约了人,其它时间都可以。不过,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先给我讲一些她的情况。”

他盯着杯子,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她的丈夫、婆婆都认为她疯了,要送她去精神病院。”

我想起早上阿乐问过我的问题。

“她有什么症状?”

“她会自残、歇斯底里,还有一次,她要跳楼,而且,她要抱着孩子一起跳。”

“孩子?是她的孩子吗?”

“对,她的女儿,出生百天左右。”

我首先想到的是产后抑郁症,但是我不习惯枉下结论。我选择先听他讲下去。

“他们说的这些情况都不是我亲眼见到的,所以我不信。我和表姐一起长大,我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显得有些激动,“她七岁那年,我舅妈就去世了,舅舅工作忙,常常会把她送来我们家。她不是那种会贴心照顾人的姐姐,甚至有些霸道和自私,比如会抢我的玩具和学习用品,还会和我抢电视,但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绝不是她精神有问题的证明。”

“后来呢?”

“她考上了大专,毕业后进了一家银行当柜员,临时工的那种。工资不高,但听起来也算体面。我姐姐长得算不错,虽然不擅长化妆打扮,但青春无敌,那些年追她的人也不少。工作两年后,她遇上了我姐夫。我姐夫经常替公司去办业务,俩个人熟悉之后就走在了一起。”

“她谈恋爱那两年我在军校上大学,我现在还记得,那年暑假我回来,我姐过生日,姐夫给她办了好大一个生日派对,在市中心酒店的二楼宴会厅,摆满了鲜花和气球,我姐夫单膝跪地求婚。可以看出来,她们那时候很相爱。”

“我听我妈讲过一件事情,说是当时姐夫的妈妈不同意,嫌她是单亲,还嫌她没工作。姐姐因此和姐夫吵架,一气之下跳了河,后来被人救了上来。但是那件事如今成为她婆婆咬定她精神有问题的证据。”

“你觉得呢?”我不禁问他,“以你对姐姐的了解。”

他想了想,道:“她的性格是有些极端,我还记得我上初中那会儿,我发现了她书包里的一封情书,其实我没有看完,但能看得出是她的笔迹,她写给不知道哪个男生的。我拿信里的话取笑她,她立刻拿出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都快被她吓死了。她的性格,实在是太刚烈了。但是,绝不至于进精神病院。而且,事情也有些蹊跷。”

“哦?”

“姐姐的孩子出生,他们家没有通知女方任何的亲戚,我妈还是算着日子赶着去问,这才知道孩子出生都两周了。我妈给我姐打电话,电话从来都是关机,后来,我妈算着孩子百天赶过去,可他们家给孩子什么都不过,连像样的衣服都不给买。”

“重男轻女?”

他点了点头,满脸遗憾。

“我可以去见见她。”

“但是,她如今跟婆家关系很紧张,所以,我只能说你是我的朋友。”

“没问题。”

十点左右,我坐上陈星坚的车,他载着我朝他表姐家开去。今年天气很好,虽然温度低,可是眼满的阳光也会让人觉得温暖。

“你还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吗?你可以再告诉我一些。”我问他。因为从心理学上讲,每个人的童年的经历都对长大后的性格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所以我习惯于特意关注。

“我姐叫苏梅。”陈星坚一边开车一边告诉我,“听我妈说,我舅妈去世之前,对她也是很娇惯的,可是后来,我舅舅再娶了,又生了个男孩儿,她便不再受宠。我舅舅那个人,粗枝大叶的,工作忙起来对我姐便不管不顾,而新舅妈,更偏心她儿子,所以姐姐还满可怜的。”

又一个缺爱的孩子。我不禁想,所以她的“反常”,大概都是为了寻找爱。越是缺爱的人,越容易在生活中走极端。

“你姐夫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普通人。”陈星坚扭过脸看我,笑了起来,“实在太普通了。可是所谓当局者迷,我姐当年也是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可能,姐夫比较有手段吧,当年各种追女生的花样,他玩儿得溜转。我想他那时候也是真心吧,不然不会那么费尽心思。”正说着,陈星坚指了前面的小区,道:“就是这里了。”

他把车停在楼下,拎了后背厢他提前准备好的牛奶和鸡蛋,和我一起上了楼。

苏梅家在五楼。楼道逼仄阴暗,让人很不舒服。陈星坚敲门,过了许久,一个老太太开了门。她愣在门里,直到陈星坚介绍自己是苏梅的表弟,她这才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你前阵子不是还来过吗?瞧瞧,站在门口逆光,我看不大清楚。”

我跟着陈星坚走进去,老太太在身后关上门,招呼我们坐。他们家不大,从装修家具和生活用品看,也是普通人家。而那个老太太,也是那种你在菜场、超市随处可见的老太太,脸上有皱纹,可是喜怒哀乐,表情依然丰富,甚至丰富到显得做作。

她穿着黑色毛衣、绸缎的老式棉马夹,她替我们倒水,递给我的时候水却洒了出来。我觉察到了她的慌张。

“这是你女朋友吧?瞧瞧,两个人真般配。”老太太道。

陈星坚没有解释,我也不便去澄清。陈星坚瞧一扇关着的门探过头去,问道:“我姐呢?”

“早上起来吃了饭又去睡了,你们坐,我去叫她。”

老太太背有些佝偻,走路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特别是她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藏了很多故事不便让人知道。

“苏梅啊,来客人了。”她捏着嗓子喊,声音很轻。她扭过头来,道:“怕是睡了。她每次睡觉都特别死。”她坐在我对面一把凳子上,似乎没有再去叫苏梅的打算,而是笑着问陈星坚,“你还没回部队啊,什么时候回呢?”

陈星坚没理他,起身去敲那扇卧室的门。老太太见状,急着站起来,问道:“你干什么呢?”

“姐,我是星坚,你开门。”陈星坚急急地拍门,见没有动静,直接拧锁推门,可是门是锁上的。

“钥匙呢?”陈星坚问。

老太太道:“你姐也真是,睡觉都要锁个门。”说完,她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陈星坚抢先一步拿过去打开了门。

我被屋里的场景震惊了。小小一间卧室,屋里一团漆黑,扑鼻而来是令人作呕的尿馊味儿。一张床上凌乱地堆着被子和衣服,地上放着痰盂、扔着用过的卫生纸,小小一扇窗户,被严严实实地用木板钉了起来。

“姐——”陈星坚喊了一声,我这才发现一团被子之后那凌乱的半个身影。黑色的头发胡乱披散着,乱发后两只眼睛怯怯地盯着我们。

陈星坚四处找开关,在墙上摸了个遍,却没有找到。突然,那个黑影探出了胳膊,于是,床头柜上的台灯亮了起来,映出了她乱发下惨白的一张脸。

“姐——”陈星坚喊出一声来。

老太太看着我们,神色慌张,做戏似地奔过去,向苏梅道:“瞧瞧,客人都来半天了,你也不起来?”

苏梅目光呆滞,眼前所见的人,我们说话,似乎对她毫无影响。看得出,她五官清秀,皮肤也很白,只可惜,也太瘦了些,颧骨突出,脸颊都凹陷了下去,而且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的胳膊抱在胸前,身体在竭力地收缩。我明白,她是害怕。不一定是怕我们,而是怕她的婆婆。

她的状态,的确是让人担心的。如果把这样的她丢进精神病院,一点儿也不违和。可是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那个声音一响起,苏梅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嘴角也跟着抽动。从那个表情看,她的情感与情绪都是正常。

“莹莹醒了,我去看看哦。”老太太说完,急匆匆离开了。

陈星坚走过去,坐在床边。他看了看苏梅,问道:“姐,怎么回事儿?”

苏梅抬起头,愣愣地看了看陈星坚,又看向了门口。原来,老太太抱着孩子正站在门外。

“莹莹饿了吧?”她伸出手臂。

老太太抱着孩子晃了晃,对我们道:“我去给她冲奶粉。”说完,她转了身,眼睛还斜着观察我们。看来她对我们不大放心。

“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一起下楼去晒太阳吧?”我提议。

陈星坚看了我一眼,也表示同意,向苏梅道:“姐,走,咱们下楼,中午我带你去外面吃顿饭。”

陈星坚话音未落,老太太走了过来,急道:“那可不行,孩子可离不了妈。”

“那就一起带上。”陈星坚说。

“天那么冷,孩子还这么小,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给她多穿点儿。”陈星坚道。

陈星坚的情绪已经明显有了变化,他从开始的好奇演变成现如今的敌意。我理解他,因为苏梅的状态的确是让人担忧,而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跟眼前这位老太太脱不了干系。但我没想到,陈星坚竟然起身,从老太太怀里抢孩子了。

孩子开始“哇哇”哭泣,陈星坚将孩子揽在怀里,却因为动作不熟练害了怕,被老太太又抢了回去。

没想到,老太太那一个动作,却让苏梅发了疯一般冲了出来。她穿着棉布碎花的睡衣,光着脚,她要抱孩子,老太太一转身,把她挡在了后面。老太太嘴里喃喃道:“你别吓着她!”

苏梅不说话,只顾去抢。她的动作,像极了被饿久刚见到食物的人,眼睛闪着光,目光里都是渴望。

可是老太太死不放手,任苏梅拽她的衣领,扯她的胳膊,老太太岿然不动。

苏梅放了手,跌坐进沙发里,哭了起来。老太太像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一点儿也不为所动,抱着孩子坐到旁边餐桌上喂奶去了。

苏梅怯怯地望一眼孩子,用袖口擦了眼泪,对陈星坚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陈星坚还未答话,老太太厉声呵道:“什么叫什么日子?从怀孕起你就不上班,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连奶都舍不得让你喂,生了孩子更是一点儿脏活儿累活儿都不让你干,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你有没有良心?”

苏梅弯下腰去,手捂着脸,伏着膝盖呜呜哭了起来。我闻之不忍,坐去了她的旁边,抚着她的后背。

可是老太太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竟继续数落,“今天你娘家人在这儿,你别让人误会了,好像我们亏待了你什么。你说说你,不就生个孩子,竟好像立了多大的功劳似的,世世代代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打从医院一回来,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嫌我做饭不好吃,嫌我带孩子带得不好,嫌小鹏回家少,又嫌他把钱都给我管不给你管。你们听听,这是贤惠媳妇该说的话吗?”

老太太的那些话,都是站在她的角度,是她的“混账”道理。先不管她说的是不是正确,她的身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强势,电影电视剧里的恶婆婆,我怕见了她都有三分惭愧。我不理解,现如今,在经济并不落后的城市里,竟然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老人。

而我眼前的苏梅,只是抱着头一动不动,她已经没有半分要抵抗的态度。却是陈星坚,“呼啦”站了起来,指着老太太道:“我姐还在你面前呢,你说话客气一点儿!”

“我怎么不客气了?哪句话你听不下去了?你才多大,你不得先对我客气点儿?”老太太抱着孙女儿,一脸的得意。

我扯了陈星坚的衣角,暗示他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了下去。

“苏梅,你换身衣裳,咱们出去吃顿饭吧?”我是在征求苏梅的意见,可是陈星坚却是命令了,他搂着苏梅的肩膀,道:“走,你去换衣裳,我们带你出去。”

老太太抱着孩子 ,斜着眼睛看着我们,目光冷冷地,却有些鄙夷。

苏梅慢腾腾地走进卧室,掩上了门。陈星坚把着门等在外面,像在决心保护姐姐,可他的脸上,却分明有痛苦。我心里却疑惑万分,在这样强势的婆婆之下,苏梅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苏梅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件黑色的大衣,下面还是烟灰色的绒裤。我们一起走出去,老太太在身后喊,“早点儿回来,孩子还找你呢!”

我看见苏梅抽搐的嘴角,我拉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出了门。

走出楼门洞,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起来,“从医院回来,我是第二次出门。”

我愣住了。她看向陈星坚,指了身上的大衣,道:“上一次,是你妈来的时候,她带我出来,给我买了这件衣服。”

陈星坚抿着嘴,许久,才道:“姐,你想吃点儿什么,我请你。”

“前面路口有家饺子铺,我们去吃饺子吧?”

“好。”

陈星坚要了一个小包间,点了两道菜。苏梅坐在我对面,两只手紧扣在一起,像博弈似地,手指通红。看得出,她很紧张。可我却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陈星坚问,“你大胆给我说,我替你做主。”

没想到,陈星坚话音刚落,苏梅又哭了起来。“老太婆,老太婆实在欺人太甚了!”

说实话,苏梅的思维的确有些零乱,有时候同一件事情,她也要跳着说,但越是这样慌乱的表达,越证明她不是在说谎,她只是被情绪把控,大脑跟不上了。而且看得出来,因为缺乏社交,她的语言也有些问题,用词信马由缰,又因为对婆婆的恨越是强烈却越是讲不出来。但我还是听明白了,她的经历,其实也是很多女性多多少少经历过的,只不过她的程度实在太深了些。

苏梅嫁给她老公孟毅,的确是因为爱情,因为她说,那时候的孟毅很爱她,是捧到手心里宠爱的程度。

可是婚后,与婆婆住在一起,这份宠爱碍着了婆婆的眼。苏梅的婆婆与公公的关系并不大好,她世界的中心就是她的儿子,她舍不得儿子做饭洗碗,连油瓶倒了都不舍得让他扶。于是,苏梅的到来变成一种对她世界的侵犯。

当她看着孟毅早起一个小时给苏梅做早饭时、当她看见孟毅给苏梅洗内衣时、当她看见孟毅与苏梅抱在一起看电视时,她醋意大发,她无法容忍在儿子心目中苏梅的地位超过她,更不能拱手把女主人的地位交出来。

于是,她处处开始与苏梅过不去,甚至在孟毅面前挑拨离间。她告诉孟毅,说苏梅乱花钱、说苏梅对孟毅不够好、说苏梅欺负她,甚至会故意制造一些桥段,只要能破坏孟毅与苏梅的感情,她都愿意尝试。起初,孟毅还能撑得住,可是到后来,那些话听多了,也难免对苏梅生疑,两个人的感情便受了一些影响。

后来,苏梅怀孕了,婆婆倒是挺高兴的,却执著地想要一个孙子。在这一点,孟毅竟然与母亲出奇地一致。他的理由也很奇怪,他只是蛮横地说他喜欢儿子,所以他一定要有个儿子。

他们母子的态度让苏梅从怀孕起就一直很紧张,她一直想各种办法去提前知道孩子的性别,最后孟毅找了个朋友,给她照了B超,告诉她肚子里是个儿子。母子俩都很高兴,为了让苏梅安心生产,便让她辞了银行柜员的工作,专心在家养胎。

怀孕的时候倒是相安无事,可是生产那天,因为胎位不正,医生建议剖腹产,可是不知婆婆从哪里听说剖腹产打麻药会伤了孩子的脑子,便死活不肯让剖。最后是医生的坚持下,孟毅才签了字。可是没想到,剖出来是个女孩儿。苏梅说他永远记得她被推出手术室时孟毅抱着孩子那张闷闷不乐的脸,而婆婆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孩子出生后,肺上有些问题,被送去了新生儿科。婆婆总是当着苏梅的面儿在孟毅面前唠叨,说新生儿病房收费太高,一个丫头怎么值那么多钱,那些不入耳的话给苏梅带去了很大的压力。她很想坐起来争口气说她来出这个钱,可是她不能,因为大半年没工作,她根本没什么存款。

后来,孩子和苏梅都出了院,到家没几天,婆婆就说起生二胎的事情。苏梅告诉她,医生说了,剖腹产要三年后才能再生,可是婆婆却骂她太娇气,吃不了苦找借口。

最关键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孟毅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仿佛母亲无论怎么数落苏梅都跟他没有关系,他越是冷漠,他母亲的态度就越是嚣张。她一直是不服输的性格,可是跟婆婆吵,她每次都输,输了又不服气,还要继续吵。再加上坐月子,她的情绪总不稳定,婆婆更是拿她的情绪攻击她,说她太娇惯,太自以为是。

可是架越吵越多,孟毅回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宣布,公司把他调去了外地分公司,他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苏梅哭着说她永远也忘不了孟毅回来那次,婆婆把正在喝奶的女儿从她怀里抱走,一脸冷漠对她道:“奶不停你就来不了月经,就怀不了孕。从今天开始,莹莹就喝奶粉了,比你的奶有营养多了。头胎生女,婆婆禁止我给女儿喂母乳“断了奶才能再生”

小毅一个月这才回来一次,你们得赶紧要二胎!”她去给莹莹冲奶粉,随口问了孟毅奶粉的价格,知道一桶奶粉要一百多以后,她急红了脸,“一个丫头哪就值这么贵的奶粉了?下次买便宜的。”关键孟毅答道:“好,知道了。”

苏梅说,那是她最崩溃的时刻,她无法忍受那样的家庭,也无法替女儿忍受那样的父亲和奶奶。因为婆婆与孟毅的冷漠,多少次她都想从窗户跳下去,可是她舍不得女儿,在那天,她决定带着女儿一起跳。那个时候她大概刚出月,伤口还没有好得彻底,她咬着牙跑过去从婆婆手里抢过正在喝奶的女儿,带着她踩上了阳台。

脚下是川流不息的车辆,怀里是浑身奶香味儿的女儿。当她回头,她看到的是婆婆和老公惊恐的脸庞。如果跳下去,一切都解脱了,可是怀里的女儿,还没活过啊!

在她犹豫的瞬间,孟毅把她拉了回来。她没有跳下去,却被母子俩当成了神精病。苏梅自嘲地笑笑,道:“你说,这神精病也太容易得了吧!”

可是从那天之后,苏梅却总断不了轻生的念头,她甚至拿水果刀割腕,也是被婆婆救了下来。最后一次,当她偷喝婆婆的安眠药时,婆婆对她彻底放弃了,她给儿子打电话,建议把苏梅送去精神病院。

“算她还有点儿良心,她怕我出事,怕我去厨房拿刀、去浴缸溺死、从阳台跳下去,她就把我锁在卧室里,连窗户都钉了起来。她不想我死,却还在整天数落我、欺负我,她只知道我想死,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活。”

饺子端了上来,苏梅却哭得泣不成声,一口也没有吃。陈星坚捏着拳头,牙关紧咬着,却无法发泄出来。

苏梅这样的事情,我见过太多了。产后抑郁症,在如今已经太常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产后性激素的降低,当然它和遗传、神经生化和社会心理都有关系。如果产妇生活在一个宽容、温馨、有爱的环境下,那它的影响可能很小,而苏梅却因为婆婆的伤害、老公的冷漠,以致她的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遗憾的是,过去鲜少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多少年来的妇女把生孩子当成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产后情绪的调节也当成女人自己的事情,如果调整不好,那就是你自己的错。现在看来,多么自私,多么可怕!

苏梅的问题,也许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我对陈星坚表示,我愿意和苏梅成为朋友,并且,我强烈建议,她必须换个环境,不能再和她婆婆生活在一起了。

苏梅瞪着眼睛问我:“你在劝我离婚吗?”

我不敢点头,也不肯摇头。我没有见过她的老公,没有看清她婚姻的全貌,我不能枉结论。可是,我却从她眼里捕捉到一丝决心。

陈星坚盯着她,她却哆嗦着嘴唇,过了好久,才慢吞吞道:“可是我,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工作,没有房子,离开他们,我什么都没有。”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陈星坚道:“现在没有,以后都会有的。”

“离不离婚现在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离开那个让人倍感压力的环境比较重要。”

“我舍不得莹莹。我不能没有她。”

“如果你不能拥有自己,又怎么拥有她?”

这一次,苏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我知道,她开始认真地思考了。

吃完饭,我们把她送了回去。陈星坚在送我回去的路上说,他回去就和母亲商量,把苏梅先接去他们家,不然她就完蛋了。

“乔医生,你知道吗?今天见的那个人,我总觉得她不是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曾经性格那么刚烈,可是现如今,却软趴趴地,什么精气神也没有了。”

“抑郁症的确会有这样的威力,它会让人对生活失去信心,觉得干什么事情都没意思,包括跟人争吵。所以很多患者看起来都是性情大变。不过只要重新振作起来,慢慢就会恢复了。不过对于苏梅,起码,让她先过正常的生活,好好吃饭,出门晒太阳,先把身体调整好了。”我告诉他,“任何心理问题的诊治都不能忽略身体原因。而且,产生抑郁症并没有那么可怕,一般三到六个月就可以恢复,严重的话一年也可以治愈。”

把我送回诊室,我又给了小宋一些建议,比如多带苏梅去户外走走,让她找到一些感兴趣的事情,多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陈星坚听得很认真,说他一定会努力。他还保证苏梅一个星期过来一趟,半个月后他回部队,他会让他妈妈陪着她来。

十天后,我再次见到了苏梅。她由姑姑——陈星坚的妈妈陪着,在大清早到了我的诊室。她的精神并没有太大改善,但是头发剪掉了,清爽利落了一些,衣服也干净了。她向我讲起了最近的事情,在和我见面的第二天,陈星坚带着几个朋友直接去家里把她带走了。她婆婆吓得脸色惨白,最后见她要走,又开始胡闹。可是陈星坚理都没理,直接背着她下楼了。

“有这样的弟弟,真好。”

她笑了笑,说:“要是能把莹莹一块儿带出来就好了。可惜老太婆抱着孩子怎么也不肯撒手。”说完,她捧着脸哭了起来。

“你别急,等你慢慢好起来,找到一份工作,你有能力了,就可以把女儿接到身边了。”

“可是你说,如果她嫌弃莹莹是个女孩儿,又为什么不肯把她给我呢?”她满脸疑惑。

“控制欲吧!如今儿子不在他身边,孙女是唯一可以同时控制你们两个人的。”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脸上的泪痕却没有干。她又和我谈起孟毅,“他知道了,但他没有怪我。他说如果我愿意住在姑姑家,他没有意见,但是如果我不回家的话,他不会再给我一分钱。”苏梅冷笑起来,“好像他以前会给我一样。自从我生了孩子,他的钱就只交给他妈妈,我连买双袜子都得求着他们。”说完,她又哭了起来。我知道她也在为她的爱情而哭泣。

苏梅的情况并不复杂,只要能重新掌握命运,不再依附于那样奇葩的家庭,我有信心,她一定会慢慢好起来。三个月后,她的身体就恢复得很不错了。脸上有了肉,整个人漂亮了一大截。她告诉我,她开始找工作了,等工作稳定下来,就去把女儿接回来。从那时起,我便停止从陈星坚那里收取诊疗费,因为苏梅把我当成了朋友,她再来并不是寻求帮助,而是跟我聊聊天,告诉我她的现状。

能帮助到苏梅,我感到很高兴。但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脱离那样的家庭,重新振作起来,全是靠她自己。我不过为她摇旗呐喊而已。

半年后,她和姑姑带着莹莹过来了。她告诉我,她离婚了,因为她不肯再为孟毅生一个孩子。善良的她,竟然还在感谢孟毅愿意放过她,对于那位恶婆婆,她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恨了。

“她不重要,我和我的女儿最重要。”

她是笑着告诉我的,我相信,她也可以笑着面对未来的人生。(原标题:《女心理师手记: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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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建议将产后抑郁诊疗费纳入生育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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